夜。
废弃的防空洞 “滴答滴答……” 墙壁上那早已锈迹斑斑的水管正在极其有规律地向下滴着水。
像一个冷酷的、不知疲倦的节拍器。
为他们那正在一点一点流逝的生命进行着无声的…… 倒计时。
外面的搜查声越来越近了。
甚至已经能清晰地听到76号特务那充满了不耐烦的、大声的呵斥声。
和军犬那因为嗅到了陌生气味而发出的、兴奋的…… 低吠。
最多还有十分钟。
他们就会被发现。
苏曼卿早已握紧了手中那把冰冷的勃朗宁手枪。
她的眼中没有了恐惧。
只有一种即将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的平静。
而林薇却依旧像一尊陷入了沉思的雕塑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地上那一滩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仿佛在思考着一个与眼前这场生死危机毫无关系的、更深奥的…… 哲学问题。
“没有别的办法了。
” 突然她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她的那双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股疯狂的、如同在悬崖边上纵身一跃的赌徒般的、近乎于自毁的…… 火焰! 她找到了。
那个唯一的、可以让他们从这座必死的棋盘上金蝉脱壳的…… 方法。
一个最危险也最不可思议的方法。
她转过身看着苏曼卿。
她下达了一连串冷静而又致命的指令。
“曼卿”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立刻去执行我之前交代给你的、最后的B计划。
” “带上我们所有的钱和那份最重要的‘东西’。
” “去那个我们约定好的地方。
” “记住无论接下来你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 “都不要回头。
” “活下去。
” 那份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情报。
而是那个同样蜷缩在防空洞的角落里因为高烧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无辜的小女孩。
——吴思思。
她是吴建功用生命托付给林薇的、最后的…… 希望。
苏曼卿看着林薇那充满了决绝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走上前紧紧地抱了抱这个她此生唯一的…… 知己。
“保重。
” 苏曼卿带着吴思思和那个装着他们所有“未来”的皮箱从防空洞另一条更隐蔽的、连接着苏州河底污泥管道的暗道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防空洞里只剩下了林薇和两个依旧在昏迷中的男人。
她走到那扇即将要被敌人破门而入的铁门前。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小巧的、银质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口哨。
…… 同一时间。
外滩钟楼。
影佐祯昭的临时指挥部里。
一名日特冲了进来。
“报告机关长阁下!”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 “监测到A级紧急求救信号!” “信号源……就在苏州河畔第十三号街区!” 影佐祯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眼中燃起了一股失而复得的、近乎于贪婪的…… 狂喜! 他知道“鬼狐”这条狡猾的、滑不溜手的泥鳅终于还是被他给逼到了绝境! 她走投无路了! 她在用她那个德国特工的“官方”身份在向他进行最后的…… 求援! 或者说“投降”! 就在这时指挥部的另一部红色的、代表着最高级别的内部专线电话也同样响了起来! 是林薇。
她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来第一次带着一丝虚弱的、和充满了“不甘”的喘息。
“影佐先生……” “看来我还是输了。
” “我的人都死了。
” “我自己也受了重伤。
” “我现在被你们的人堵在了一个该死的防空洞里。
” “说出你的条件。
” 影佐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胜利者般的矜持。
“很简单。
” 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充满了诱惑的“筹码”。
“我手上还有最后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 “一份足以让你洗脱所有在‘海龙’计划上失察的罪名并向东京和柏林都有一个完美交代的…… 礼物。
” “那份‘夜枭’与党卫军所有秘密联络的…… 完整密码本。
” “我用它换我一条安全的、离开上海的生路。
” 影佐祯昭冷哼一声。
“我怎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
” 林薇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交易地点就在霞飞路我那间公寓。
” “半小时后我会在那里等你。
” “你必须一个人来。
” “否则”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森然“我会在被你们抓住之前将它和我自己一同付之一炬。
”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影佐祯昭握着冰冷的听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是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传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最高指挥官的、不容置疑的冷静。
“所有人员立刻撤出苏州河的搜查区!” “以最快的速度向霞飞路集结!” “将那栋公寓给我围得像铁桶一样!” “这一次”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嗜血的、残忍的寒光“我要亲眼看着她是如何走进我为她准备好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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