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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人李建国第116章 最后的门缝

“小宇呢?没在家吗?怎么没看见他?” 李建国几乎是撞开了出租屋那扇单薄的门冰冷的铁钥匙还死死攥在手心汗水和泥灰混合的黏腻感让他极不舒服。

屋内一股陈旧布料、中药残渣和隔夜饭菜混合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

唯一的光源是悬在客厅中央那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昏黄的光晕下妻子瘦削佝偻的背影在缝纫机“哒哒哒”的单调节奏里一起一伏像一个上了发条不知疲倦的傀儡。

针尖穿透布料的细微声响混杂着缝纫机内部零件老化摩擦的低沉嗡鸣填满了狭小空间里每一寸逼仄的空气。

他目光急切地扫过角落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属于李明宇的那扇门紧闭着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没有一丝光从门底那条黑色的缝隙里透出来就连窗外防盗铁栏切割下的、冰冷的月光似乎也被那扇门后的黑暗彻底吞噬了。

妻子没有回头她布满细密裂口的手指正吃力地捻着一根细线顶针在昏暗光线下闪着暗淡的光。

线头几次滑脱生锈的针眼。

“明天周六放假”她咳了一声喉管深处发出风箱漏气般的痰鸣“小宇吃完饭就说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早歇下了。

”她说话时手上动作没停正用力将一块洗得发白、边缘还带着窗帘挂钩孔洞的布头在小小的熨斗下一点一点压平——那是从旧窗帘上裁下来的预备给儿子改一件能穿着出门的“新”衬衫。

李建国闷声应了一下卸下肩上那袋沉重的米踉跄着搬到厨房角落。

米袋落下时扬起一小片呛人的水泥灰簌簌落在早已被油污浸染得看不出底色的瓷砖上。

妻子从冒着热气的锅里盛出一碗稀薄的米汤递过来一只粗瓷碗。

浑浊的汤水里几片煮得彻底失了魂的白菜叶无精打采地漂浮着。

他就着碗沿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把冷透的稀饭灌进喉咙冰冷的液体裹挟着蔫菜叶滑下去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恍惚间舌根似乎还残留着工地上被风卷起的、粗粝呛喉的沙尘味道。

“累了。

”他把空碗往水槽里重重一搁粗陶磕碰在搪瓷上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冰凉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手指缝隙滴落洇在洗得快褪成白色的旧工装裤腿上晕开几点深色。

浴室的灯泡接触不良昏黄的光线像个垂死的病人在弥漫着浓厚湿霉气味的狭小空间里剧烈地闪烁挣扎。

锈迹斑斑的廉价喷头喷出的水流起初冰冷刺骨卷着水管深处沉积的铁锈腥气随后才挣扎着挤出一点温热。

李建国闭着眼近乎自虐地将滚烫的水流对准后颈和僵硬的脊背猛冲。

热水打在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红点。

他用力地用指甲搓刮着胳膊上的皮肤一道道通红的刮痕在热水下显现掌心里那些深深嵌进纹路、早已凝固发黑的水泥污渍却如同烙印无论水流多么滚烫无论指甲刮得多狠都顽固地盘踞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胡乱抓过一条边缘磨得起毛的旧毛巾在湿漉漉的头发上粗暴地蹭了几下水滴沿着鬓角和后颈滑进洗得发硬的衣领。

趿拉着裂口的塑料拖鞋脚步声在寂静中拖沓出空洞的回响。

推开卧室那扇同样单薄的门一股陈年汗味、廉价药膏和潮湿被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张老旧的铁架弹簧床在他躺下去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个弹簧都像是在吱呀尖叫诉说着一整天的疲惫与不堪承受的重量。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

客厅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固执地穿透薄薄的隔板如同永远不会停歇的秒针一下又一下精确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那边弹簧床又是一阵剧烈的呻吟。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墙壁的方向——墙壁另一边是儿子李明宇那间紧闭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房间。

3800元。

那张补习班缴费通知单在李宇明书包最深处被揉捏得失去了棱角纸张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像一片被遗忘的枯叶。

它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所有课本的最底下也压在少年单薄的肩上。

寒假开始了走廊里喧嚣未散同学们兴奋讨论着“冲刺班”、“名师押题”的声音钻进耳朵每一个音节都像小锤子敲打着他收紧的心口。

他默默拉紧旧书包的拉链人造革发出粗粝的摩擦声隔绝了那些漂浮在空气里的、不属于他的期待。

母亲在超市搬货的腰背总是弯着父亲在昏暗库房里熬夜清点货物的疲惫眼神……这三千八是母亲无数弯腰的瞬间是父亲熬干的无数个通宵。

他最多只能看看那串数字然后将它更深地塞进那片人造革的黑暗里。

“在家学”他对着空寂的房间低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也一样的。

” 第二天清晨冬日的阳光吝啬地从蒙尘的旧窗框挤进来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稀疏的光斑。

李明宇趴在那张凹凸不平的木板凳上凳面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粗糙的木纹。

他弓着背一笔一划地在借来的笔记上抄写英语单词。

劣质圆珠笔透过薄薄的纸张留下凸起的印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远处街上隐约传来的车流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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